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毛芋头里的乡愁

©原创 2019-11-27 16:19  阅读:21800 

今年,在庐山脚下,万杉高山胡的几十亩毛芋头可谓是夺人眼球。毛芋头,本是稀松平常的物事,这里的农家百姓,几乎家家都会种上一点毛芋头。在我的家乡,也种毛芋头。

因为工作的关系,今年几乎大半年都围着毛芋头转,心里老是掂念着毛芋头,所以,不免也勾起了一些回忆。毛芋头的吃法很多,常见的有蒸,烤,煨,切了片炒,刮了皮煲汤,或者切片煮粥煮面。

在我的记忆里,家乡的两种吃法,在这里却很少见到。一种,就是酸芋荷。芋荷,毛芋头的茎,童年记忆里,每到农历的六七月份,毛芋头快要收获的时候,家家户户都会割回来一些芋荷,去掉叶子,稍微晾上一段时间,等水分减少,芋荷茎蔫蔫的时候,切成片片,擦上粗盐,再塞入腌菜缸里,上面还要塞上一些干净的稻草,因为腌菜缸是要倒扣在装了水的的缸盖里的,塞稻草,是为了防止腌菜漏出来。经过一段时间以后,腌菜发酵了,盖盖那里的水隔段时间就会咕咚一声,小时候总是很好奇,现在才知道,那是腌菜缸透气呢。酸芋荷,一般会在腌制的时候就放入辣椒和蒜瓣,这样芋荷味道会好一些。酸芋荷直接干炒就特别的下饭,要是家里再买上一点猪大肠,用酸芋荷一炒,那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啊!还有一种吃法,就是芋头羹。存放久了失去水分的毛芋头,再拿来炒着吃就不太好吃了,在我们家乡,会把毛芋头连皮焖熟,剥皮过后,在锅里把毛芋头捣烂,加上点油盐酱油煸香过后再加水,也可根据口味不同加上点芹菜叶子或者酸菜,一份美味下饭的芋头羹就出锅了!农村没有太多的菜品可选择,小孩子不爱吃饭了,芋头羹淘饭可以解决绝大部分孩子厌食的毛病,保证吃的又快又多!

我也曾怂恿过老母亲按照家乡的做法做一做这个菜,母亲只是笑笑,却总也不曾做过。我的父母,直到前年才第一次来到星子(当时还未成立庐山市),之前我在这边上班的7、8年,哪怕我掏空他们毕生积蓄买下那套房子,他们也没过来看过哪怕一眼。没时间,坐不了车,浪费钱,是他们一再推辞的理由。在我心里,觉得大概也就是这些原因罢。

全面二胎放开以后,面对母亲的期盼,我跟她说,你不来星子,我是不会生二胎的。这是玩笑话,希望他们能放下家里的这些瓶瓶罐罐,60多岁的人了,也该享享清福,歇歇了。另一方面,也是实情,在星子举目无亲,身边就一个小孩的时候,平常也只能是勉强应付,记得有一次我因病住院,妻子要来陪护,就只能把孩子也一起带到医院,一家三口在医院病床凑合,如果再生二胎,请保姆不现实,也不放心,父母如果不来,确实也难办。带着对孙子的期盼,父母无奈之下妥协了。刚刚来到星子的前几天,母亲脸上还是有笑容的。毕竟,一辈子没出过远门的农村老太太,对这里的一切,都还有些好奇。慢慢的,母亲的笑容就越来越少了,是啊,在这里举目无亲,父亲作为老三届毕业生,还能自得其乐,玩玩手机,看看书籍,也能跟这里的同龄人沟通交流,而母亲,作为一个农村的文盲老太太,语言不通,阅历有限,能怎么办呢?而当姐姐因为股骨头坏死做骨关节置换手术的时候,我更知道,母亲所忧心的,并不仅仅是这些。2018年9月4日上午,93岁的老外婆央求着姨妈,要她给母亲打电话,说她想看看妈妈。姨妈劝外婆,五一的时候不是刚刚回来了吗?妹妹在那么远,她在那边要带孙子,而且她又晕车那么厉害,就不要叫她回来了,马上就国庆了,等国庆再说好不好?外婆哭了,说,我就是想看看她,你跟她说我在床上动弹不了了就要死了,你叫她回来吧…姨妈终究没有打电话叫我母亲回去,她知道我母亲回去一趟实在是太难太难了。

谁曾料到,外婆竟然一语成谶,当天下午,接到小舅电话,外婆在收衣服的时候摔坏了…此后的一个多月,外婆再也没能站起来。2018年10月20日,星期六,中午刚刚吃过饭,母亲接到一个电话,突然就放声大哭,瘫坐在地上,外婆走了…请好假以后,我开车带着母亲,1200里路,一刻也没停歇,母子俩哭到了家,终究还是没有见到外婆的最后一面,在外婆的灵柩前,我们长跪不起…

在此刻,我终于明白,家,和故乡,原来那么的深重。也终于慢慢理解,母亲为什么笑容越来越少。我也终于明白,为什么即使有一样的食材,母亲也不愿做家乡菜。是啊,儿子孙子都离不开她,再不适应,也得坚持下来,母亲没有文化,也不善表达,这份固执,其实就是她刻意坚持的一种仪式感,用尽自己所有能做的融入异乡生活的仪式感,同时,恐怕也是不愿去触碰内心的那一块伤。

“蓼蓼者莪,匪莪伊蒿。哀哀父母,生我劬劳。蓼蓼者莪,匪莪伊蔚。哀哀父母,生我劳瘁。瓶之罄矣,维罍之耻。鲜民之生,不如死之久矣。无父何怙,无母何恃。出则衔恤,入则靡至。父兮生我,母兮鞠我。拊我畜我,长我育我。顾我复我,出入腹我。欲报之德,昊天罔极。南山烈烈,飘风发发。民莫不榖,我独何害。南山律律,飘风弗弗。民莫不谷,我独不卒。”注①倘若母亲熟读诗经,定然会独自吟唱这《蓼莪》。显然,母亲并不可能懂这写出她心声的诗歌,母亲常挂在嘴边的,是等小孙子也上学了,我就可以回家了。可是我的老母亲,等你的小孙子上学后,你是可以放心的回家了,可是,我的老母亲,那时候的你,已经70多岁了,身为人子,我又何尝愿意有一天要吟唱起《蓼莪》?

年幼的小儿子自然完全不可能识得愁滋味,而已经读小学五年级的大儿子,从他进入小学二年级以后,任凭我费劲所有努力,终究还是把客家话完全遗忘了。乡愁,终究是一种年轮的刻画,也更需要与生俱来在心底埋下种子,才会生根发芽吧。而这种惆怅,我既希望他们有,却又怕他们有,这何尝又不是另一种惆怅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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